无形资产评估之国际发展评析

一、无形资产在现代经济、知识经济中的重要地位
    无形资产是科学技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在工业革命以来的传统经济模式下，虽然在某些产业中，专利、专有技术等对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增加企业经济效益等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总体上经济的增长和企业的发展主要靠资本、土地等传统生产要素的投入，无形资产发挥作用只是个别行业的个别现象，没有成为各产业中重要的资源，人们也没有形成对无形资产的普遍重视。二十世纪下半叶特别是八十年代以来，信息、通讯、交通、管理等领域技术水平迅速发展，使得无形资产成为各国经济增长和企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无形资产的重要作用已成为各产业的普遍现象。
    无形资产在近二十年来对经济发展重要性的迅速提升主要基于经济学家、企业家和社会公众的以下几点共识：
    第一，科学技术成为知识经济时代的第一生产力，通讯、电子、交通、金融等相关技术领域的进步，使得拥有技术类无形资产的企业在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据有利的地位，攫取超额利润，并为将来的进一步发展打下良好的资本和技术基础。
    第二，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推进、各国经济管制的放松和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各国企业的竞争空间已由传统的狭小地域空间扩展到全球各地，竞争激烈程度前所未有。全球消费者对企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认知度成为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因素，拥有卓越品牌的企业由于得到各国消费者的普遍认可而获得巨大成功。
    第三，资本、土地等传统生产要素在经济发展中的地位下降，在传统经济下基于规模经济原理所形成的资本壁垒等行业进入壁垒虽然仍然存在，但在一些新兴产业中阻挡行业新进入者的作用也日趋减弱，拥有技术、专利等重要无形资产的个人和企业能够在某些产业中迅速崛起。与传统经济下通用、福特等传统企业经过百年发展方居于世界领先地位的故事形成鲜明对比，拥有技术、管理、品牌等综合无形资产的新兴企业如美国在线、微软、雅虎等，在较短时间内迅速崛起甚至成为世界超一流企业，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第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拥有重要技术、品牌等无形资产的企业在经济效益上远大于一般企业。美国华尔街股市反映拥有重要商标的企业的收益水平及市盈率水平普遍高于标准普尔水平。甚至连一向保守的银行家也开始重视无形资产的价值，同意以无形资产为抵押物向企业提供贷款。如生产奥利奥饼干和Winston香烟的RJR.Nabcisco公司1989年以公司商号价值为保证，获得260亿美元的贷款额度，而当时该公司资产负债表上的资产仅有58亿美元。1990年，Dorden公司以公司商标为抵押，向花旗银行贷款4.8亿美元。
    无形资产作为知识经济中最重要资源已成为全世界的共识。2001年8月6日美国《商务周刊》在一篇名为《无形资产评估，一项棘手但必需去做的工作》的特约评论员文章中指出：随着高新技术和知识经济的高速发展，现代企业的价值“已经从砖墙等有形资产转向专利、顾客名单、品牌等无形资产”。
    二。无形资产会计处理与无形资产重要性的矛盾
    虽然无形资产的作用日益为人们接受，但在长达半世纪的时间里，无形资产的管理、计量、评估远远落后于人们对无形资产重要作用的认识。各国对无形资产的管理，特别是计量和评估工作的认识水平较低，远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需要。从传统经济中发展而来的会计体系从稳健的角度出发，不倾向于将计量难度较大的无形资产反映在企业的资产负债表中。各国会计准则普遍只将外购获得的无形资产予以确认，并按其经济寿命或一定期限进行摊销，而对于企业自行开发的无形资产则将其开发费用在各期作为费用处理，即使该企业所创造无形资产是企业的主要利润来源。这种作法直接导致的后果，企业大量宝贵的无形资产无法在资产负债表中反映，即企业财务报告中的净资产不能真实反映企业的资产状况，企业财务信息的相关性和真实性受到严重置疑。
    传统会计制度对于无形资产的处理方法受到各国经济学家和企业家的强烈批判。由于美国企业间购并现象最为普遍，尤以美国通用会计准则受到的抨击最大。有关美国经济界人士指出，在许多企业购并行为中购并方看重的是被购并企业所拥有的、但并没有反映在资产负债表中的无形资产，而并不是看重企业在资产负债表中反映的有形资产。在2000年7月19日美国参议院银行、住房和城市事务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中，来自毕马威会计公司、安达信会计公司、纽约大学、美国企业协会和Willkie Farr &Gallagher公司的五位与会专家抨击了公司财务信息系统在反映无形资产方面的弊端，并以“在21世纪中采用20世纪三十年代的财务报告模式”的评价，批判传统会计制度对无形资产的忽视。有关研究报告指出，近二十年来，美国标准普尔300家公司的市价对帐面价值比持续增长，到2001年3月更高达6倍之多。市价对帐面价值比是公司在资本市场上的市价与公司资产负债表中所反映的净资产之比，其经济意义反映了股票市场中投资者所认可的该公司价值（以股价反映）与根据会计制度所编制的该公司资产负债表中净资产（帐面价值）的差距。根据相关统计，证券市场上公司每6美元的市价中仅有1美元反映在资产负债表中，这是否意味着5美元代表着被忽视的无形资产？当然这一结论过于简单，由于资产负债表中的固定资产和金融资产等是以历史成本计量的，5美元差距中也包含了这部分资产的历史成本与现行成本的差异。但即便考虑到以上因素，以市价对重置成本价比进行比较，其结果也超过了3倍，这反映出无形资产的价值可能超出有形资产3倍。因此，美国《金融世界》杂志1992年9月版指出“历史成本的会计原则所带来的信息扭曲比它所努力避免的还要大，特别在商标问题上。基于商标等资产的重要性不断提高，会计行业应当换一种眼光看待这一问题。”《金融世界》坚持认为“商标价值是可以计量的，并且一般不会象厂房、设备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折旧。”
    国外经济界和学者对会计制度中无形资产会计处理的置疑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为什么投资传统的固定资产可以资本化处理，而投资日益重要的无形资产却需进行费用化处理？
    ●并不随着使用而损耗的无形资产为什么要象固定资产提折旧一样进行摊销？特别是在有些无形资产如商标等可能由于使用范围的扩大而更加增值的情况下。
    ●外购无形资产可以确认，为什么自创无形资产却不能确认？
    当然，另一方面各界也认识到由于无形资产的特殊性，特别是在确认和计量上的难度性，对无形资产的会计处理应当持有必要的谨慎和稳健的态度，其核心问题在于无形资产的评估，即如何才能合理评估无形资产这一特殊资产的公允价值以反映在企业资产负债表中。应当说无形资产评估与无形资产会计处理是两个紧密相联的问题，对无形资产进行合理评估是进行无形资产会计处理的必然要求，合理的无形资产评估是无形资产会计处理进行改革的必要保证。在无形资产评估理论和实务未取得重要发展的情况下，对无形资产会计处理所进行的改革也是无法实现重大突破的。因此，各国会计界、评估界以及经济研究人员都关注着无形资产评估的发展。
    三、国外无形资产评估的发展
    与我国无形资产评估发展历史相比，国外无形资产评估的发展历史要早得多，但相对于历史发展较早的不动产评估而言，无形资产评估在国际上也是属于新兴的、尚未发展成熟的专业领域，即使是与动产评估、机器设备评估等相比，无形资产评估也属于年轻的学科。
    国外资产评估行业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19世纪中期以后，随着评估理论的发展成熟以及英美等国评估实践的发展，现代评估业得到正式发展。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受传统经济发展模式和传统评估理论的影响，各国评估行业的发展主要集中于不动产领域，特别是在英国、日本等地域狭小、不动产在国民经济中占重要地位的国家中，不动产评估得到了充分的发展。随着传统经济向技术经济和管理经济的发展，以及税收（合理确定相关税种的税基）和部分国家会计计价（以公允价值替代历史成本）的需要，非不动产评估在各国也得到了发展。美国作为产业门类齐全、综合实力强大的国家，在注重不动产评估发展的同时，从二十世纪中期开始，机器设备、企业价值、动产、无形资产等领域的评估开始发展。
    由于历史的原因，各国关于无形资产评估的研究及准则性文件的制定工作发展极不均衡。目前各国评估业的发展模式主要分为以英国为代表的不动产评估单一体制和以美国为代表的综合性评估体系，前者主要包括英国、其他英联邦国家及前英国殖民地，后者则主要包括美国及一些受美国评估业影响较大的国家。英国评估业传统上注重不动产评估，无形资产评估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都未纳入到评估体系中，因此英国在无形资产评估准则性文件制定方面是空白的。但英国在无形资产评估的实践上并不是空白，从七十年代末以来英国在与无形资产有关的会计政策方面有较大发展，在一定情况下要求或允许企业在资产负债表中揭示商标等无形资产的价值，因而出现了像InterBrand这样的公司对无形资产评估进行了深入研究和实践。美国评估业则是较为综合的体系，不仅包括不动产评估，也包括机器设备、动产、珠宝艺术品、企业价值和无形资产评估等。因此美国评估业较为重视无形资产评估的研究和发展，美国最大的评估协会——美国评估师协会（ASA）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设立了无形资产评估委员会，作为协会的专业委员会对无形资产评估工作进行指导。由于无形资产评估与企业价值评估在评估方法、程序、理念上都存在很大的相似性，美国评估师协会根据评估行业的发展需要，又将无形资产评估委员会改为企业价值委员会，负责指导企业价值评估和无形资产评估。这一模式对美国评估业的发展也起了很大影响，目前美国《专业评估执业统一准则》中虽然在结构上没有专门的无形资产评估准则，但在准则九和准则十关于企业价值评估和报告的准则中，具体条文中都是规范企业价值和无形资产评估的内容。
    美国无形资产评估的实践和理论对世界各国无形资产评估行业的发展都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虽然美国经济界对会计界在无形资产会计处理问题上的保守作法一直进行攻击，但根据美国通用会计准则（GAAP），无形资产除非是外购获得的，一般不得在资产负债表中反映。因此，美国丰富的无形资产评估实践与会计计价并无关系，大都是以产权交易咨询和企业价值分析为目的。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国无形资产评估的实践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会计计价的需要。由于英国在其会计准则中部分采用了公允价值理论，对固定资产等在初始确认后，既可以按照传统的历史成本计提折旧的方式进行计量，也可以在一定条件下按照现行公允价值进行计量，因此英国多数评估实践都与会计计价有关，即所谓“以财务报告为目的的评估”（Valuation for Financial Report）。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英国有关方面提出应当对企业所拥有的商标等无形资产进行评估，反映到资产负债表中，商标等无形资产不应计提摊销等思路，并在一定条件下进行了实践。因此，为在资产负债表中反映企业拥有无形资产，英国的无形资产评估业有了很大发展，出现了诸如Inter-Brand公司这样以无形资产评估为主业的专业评估机构，并基本形成了目前国际上影响较大的品牌评估方法。
    在无形资产评估理论研究方面，美、英等国评估界都取得较大进展，特别是美国评估行业在评估实践和理论研究的基础上，极大地推动了无形资产评估学科的发展。许多大学的商学院都开设了无形资产评估和企业价值评估课程，形成了许多专著和论文。美国评估理论研究人员不仅在大量的企业价值评估著作中对无形资产评估进行了论述，还出版了为数不少的无形资产评估专著，其中较有影响的有Valua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Intangible Assets， Trademark Valuation， Valuing Intangibles等。
    在无形资产评估准则制定方面，目前也只有美国制定了规范无形资产评估的准则性文件。美国评估师协会制定的《企业价值评估准则》中对无形资产评估进行了规范，美国评估促进会制定的《专业评估执业统一准则》中，以两个准则对无形资产和企业价值的评估和报告进行了规范。1981年成立的国际评估准则委员会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为适应国际评估行业的发展需要，改变《国际评估准则》过去偏重不动产评估的状况，努力实现《国际评估准则》的综合化发展。于2000年制定了《评估指南四——无形资产》，第一次将无形资产评估纳入到《国际评估准则》的规范体系中。
    四、总结
    评估是具有一定资质的专业人员在对被评估标的进行客观分析基础上作出的一种主观判断，评估过程通常被认为是“科学与艺术的合一”，评估结果也没有一个简单的标准可以衡量，因此也往往引起各种争议。而无形资产评估更是评估中的难点，不仅在我国，在世界各国都存在不同的认识和争论。
    无形资产和无形资产评估的重要性在国际范围内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认同，做为资产评估行业一个新兴的重要分支，无形资产评估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上来说在世界各国都存在着很大的不成熟性。目前对于无形资产评估国际上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各国对无形资产评估理论和方法的讨论也是见仁见智。这种状况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说明无形资产评估的不成熟性。
    虽然美国USPAP和国际评估准则中对无形资产评估进行了规范，但无形资产评估自身发展的不成熟性决定了目前的无形资产评估准则对无形资产评估的指导性是较弱的。现有的评估准则偏重于学理性分析，大都对无形资产评估程序中需要提醒评估师采取的步骤等进行了提示性规定，对于无形资产评估操作中的一些难题，如不同无形资产的分割等都没有相应的指导意见。无形资产评估理论和实务的发展任重道远，这也就要求社会各界特别是经济学界、企业管理层、会计界等以一种科学而谨慎地态度对待无形资产评估这一新兴的领域。